哑巴——原创征文作品

“嫁人？”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。

“听说对方是个朴实的庄稼汉，二十八岁，我今年十九岁了。”小娟笑着，表情云淡风轻，似乎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，“哑巴，你干嘛要生下我！”

小娟走了，而我愣在原地。

在我们这个地方，十八九岁嫁人是很正常的事，就算十六七岁的女孩奶着一个小孩，那也不会让人惊奇。

宿命，小娟的宿命是什么？哑巴的宿命又是什么？

初春的气息席卷大地，微风抚摸着小路，小路上的塑料袋轻轻地飞扬着，像一个舞女，树枝上偶尔传来鸟儿的叫声，知道是风的惊扰，便又沉沉睡去了。夜晚的乡村是迷人的。西面由墨汁般的群山包围，中间点缀着座座房屋，有的灯是全开着的，有的开个一盏半盏，有的已经全部关着了。认真聆听，便有上百首歌在耳边回响，时而轻柔，时而跳跃……山那头，猫头鹰的“咕咕”声也在断断续续地回荡着。

王家那边热闹了，小娟的婚事在匆忙筹备着。

“要是哑巴能看到我出嫁就好了，”小娟一大早便来我家借簸箕:“不在也好，我可不想走她的老路，不知道那男人长什么样？”

“会后悔吗？”

“后悔什么，不管是谁，最终都是要找一个归宿的，人，不可能一辈子漂着，我只是早点安定下来罢了，”小娟抖了抖簸箕里的灰:“我昨天晚上梦到哑巴了，她回来了，她把她带走的那件嫁衣给我了，我就是穿着那件红色的衣服出嫁的。”

“哑巴？”望着小娟远去的背影，我倒有些迷茫了，“哑巴”，她的真名是什么？

从小到大，我似乎没有听到过哑巴其它的名字，老人，小孩，似乎都是叫她哑巴，而无论是老人的善意还是小孩的不怀好意，她总是笑呵呵的。

小娟出嫁那天，那个男人来迎亲了。似乎是比二十八岁还要老，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，大红包的领带，平头，手插在裤带里，口里含了一根烟。尾随的只有一辆面包车，一辆结婚长用黑色小汽车，小汽车上插着一些百合，玫瑰等花草。一个大大的囍字格外引人注目。

王家人笑得很开心，王二也穿了一套黑色西服，那个迎娶不久的媳妇也穿了一套红色西服站在他旁边。

哑巴回来了！

她穿过人群，挡在小娟的面前，一双手胡乱舞动着。王家人见状，便过来拉开她，却是无法撼动她分毫，直到两个年轻男人来拉她，她才往后一些，她跪在地上，一双手胡乱比划着。众人不懂她要说什么，都只在旁边劝。

“闺女长大了总该要嫁人的，你要想开点。”

“是啊，想开点吧，哑巴。”

……

各种劝声此起彼伏，小娟泣不成声，哑巴冲到家中。

“嗷嗷嗷……”哑巴拿了一把菜刀进来，挥舞着，众人皆退出几尺远。

“哑巴，你这是干嘛呢？今天是你闺女出嫁的日子，这样做会招来霉运的。”

“哑巴，放下刀，有什么事，好好说。”

“是啊，快放下刀，别伤了自己。”

……

“妈啊，把刀放下吧，我会过得好好的，”小娟握住哑巴的手:“你们听不懂我妈的话，但是我懂，她是怕我嫁过去像她一样受罪啊！”

“妈，放心吧，等我安顿好了，我就来接你还有弟弟妹妹。”小娟脸上的妆都苦花了，睫毛上的染液掺和泪水顺着她的两颊流淌。

她的弟弟妹妹在一旁哭着喊着，村里的几个妇女也都偷偷地抹着眼泪。

“妈，你放心，我会好好待小娟的。”那个男人估计也是被这阵势吓住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。

哑巴放下菜刀，拉着男人的衣袖不停地比划着，不断叫唤着。

“妈，我会对她好的。”

那辆婚车最终还是开走了，哑巴追着车子一直追到村口……

晚上，又是舅妈接待了哑巴。

几天后，小娟回来了，接走了哑巴和她的妹妹，弟弟留在了王家。哑巴是被小娟和那个男人拖上车的，上车了，她还不断回望着。

哑巴的事就此告一段落了，此后我也没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。据说那次回去后，哑巴还偷偷回来过，不过那只是传言，谁也无法证实。

（图/aladd）